今天周六在家待了一天。

我。我昨天又做梦了,梦里我见到了范文婷。

还是在高中,还是在某间教室里,她正坐在我前面的位置上写作业。我们的关系很要好,我很了解她,她也很喜欢我,她写着作文,用的是初三老师发的作文本。

我看着她的背影发呆,脑海中重现着和彼此相关的点点滴滴,任由着心中的青涩轻轻触碰着越来越确定的情感。她也知道我正看着她,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背影上,那个让她拘束燥热的目光无却能时无刻照进她的心里,我们早已习惯去感受彼此的一举一动,在意着,在乎着,为此都有一股温热留在彼此的心底。

然而事实上,学生时期的我只是在初三下学期和她同过班而已,我们没有任何的交集,我们从来就没讲过话,我也根本就不关注,不了解她,就像我对待其他女生的那样。

她也不喜欢和同学们说话打闹,我只知道她成绩比我好,戴着眼镜,似乎曾坐在我的附近,不过我们没有什么交集,我们也注定不会有什么交集,我是个对周围一切都很冷漠的人,无趣,孤僻,不会笑,从不会主动和别人打招呼,至少如今我的记忆中是。

她有条腿因为疾病无法正常走路,平时外出都需要一只手扶着那条不便的右腿走路,一瘸一拐的,醒目的摇晃在教室间的楼道中。所以她理所当然的“搭配”上了不爱说话的性格,似乎是个孤僻的,不好接近的同学。可是我心里倒因此是对她有好感的,她成绩比我好,我打心里崇拜,尊敬那些成绩比我好的人,不过成绩好的人应该都不在乎这些事情吧,比如我,愣神时我会这么想,我想她也是,我们不需要什么交集和情感上的共鸣,成绩是最重要的,我一直这么想。我也是这么做的。

毕业季是短暂的,我们留下了一张班级合照,我们从此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。

高一到高三,我愈发无法控制和排解心中对学妍的暗恋和思念,这些都记录在我的日记本里,我想我变化挺大的,尤其我高三那年几乎天天皱着眉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,学妍时隔5年又和我分到了一班反倒成了我痛苦的来源,这一年我就是个监控摄像头。那时我在高三六班,隔壁的七班我每天上厕所和吃饭都要经过,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,六班,七班,八班…联系在一起。范文婷在七班,我记得经常会在回教室的走廊上看到迎面而来的她,她腿脚走路不方便很轻易就能注意到,毕竟全年级谁不知道她的情况。我想又是三年,她或许已经习惯了,习惯了他人的目光,习惯了和心中无人能察觉到的孤独的共生.... 只是我们没有任何的交情。我还是一样的冷漠,低着头,面无表情的从她身旁走过,没有打过招呼,没有给过微笑,没有看过她一眼,对一个曾经同过班的人,对一个明明都彼此认识的人,可惜我们没有任何的交情...反正我已经习惯了。

我想她的内心也是孤独无助的,在我无数次面无表情的和她的擦肩而过,在我留意到她开始在走廊上我们目光交汇认出彼此后,擦肩而过的瞬间偷偷转头观察我的时候。

我的痛苦来自学妍,来自爱而不得,来自想被爱,她呢?我从来没有,也不可能,亲自问过她。我想是因为她的残疾,我想是因为别人的目光,或是同为内心成熟的人对情感的渴望。我感受到她那无法敞开的内心,和她同样毫无表情的面孔下的违和,我能看到她的内心,我想我们似乎有了共同点。

我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吸引力,我仿佛共情到了她的痛苦,她会不会也有这种感觉呢?当我也开始为此留意她的时候。

范文婷。某天我收到了她的好友添加请求。

我仿佛在期待着什么,我同意了,看着聊天列表中新增的关于她的窗口,我盯着她的头像发呆,但是我没开口,屏幕的那一边,她也没开口,点开她的空间,理所当然的没有几条说说,我看着她的在线状态,那代表希望的绿色,我想她一定收到了我同意的通知,她申请的时候我就在线着,我想她一定知道我在线着,就在刚刚,就在现在,因为他立刻就同意申请了。

只要她开口,我就立刻能给她答复。

而这一切仿佛是个错误,是个误会,失误。我等待着,害怕错过着,我等待着,光标在跳动着。我甚至没有主动说过你好。

打开多年不用的QQ,看着她空间说说里我点的赞,那是我给出的回应,我收到的好友点赞的列表里,那是她的回应。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个错误,静静悄悄的,流淌在白色空白的聊天列表中,静静的,什么都不会发生...

她似乎忍受不了我一直在背后默默的看着她却不说话,忽地转过身来面对着我,故意把作文本拍在我的座位上,埋怨的瞅了我一眼,拿起笔准备当着我的面写。我瞥见作文本姓名栏上面的我的名字-那是我的作文本,我趁机阻挠她和她打着哈哈,用手压住她的本子指着姓名栏和她开玩笑,”哎,这上面为啥是我的名字啊?你偷我本子干嘛啊,你是不是喜欢我啊。”她红了脸,转过头躲开我的目光,抿着嘴笑,话说出口我也红了脸,偏过头到另一边盯着窗外。

她的心里也有着同样的问题.

我也抿着嘴笑。这是我给出的回应。

高三大考小考比较频繁,有一次分完考场和坐在我前位的史立志闲谈时突然想起没笔壳了,问他要结果他也没有多的,他就说你找后面的人要一个呗。坐在我后面的人是范文婷,考试还有一会才开始,她或许也正无聊得看着我俩,我推搡着不好意思开口,嘴里努力挤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,我总是莫名顾虑太多,想的太多。史立志当时和她同班,或许他们之间挺熟,我看到了他们间那种令人羡慕的,自然流露的交谈,”你有笔壳不给他一个,他没笔壳了“。史立志把手指向我,于是我无奈的转过身面向她傻笑。他不知道我认识范文婷,尽管初三我们都曾在同一个班,不过他没什么心思估计早就忘了吧,不像我老是记得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我还以为范文婷看到是我要笔壳会很乐意给我的,那时我想从她的神情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丝的痕迹,”它“存在过的痕迹,证明,不用太多,不必过于逼迫自己,只需要一点点,能充分让她保留尊严的,哪怕一丝丝存在过的证明。可是她的脸上反倒露出了嫌弃的神情,她打开了自己笔袋,翻找一番后从底下取出了一只黑色透明的塑料笔壳,拧开笔帽取出壳里的笔芯放回笔袋中。她慢慢的将笔帽转回笔壳上,随手将壳放到桌上推到我这边。

她一句话都没说。

梦醒了,我又一次的失去了,她的账号也四五年没登了,搜遍网络没有她的一点消息,仿佛和我一样,会默默淹没在平凡的生活里,我那时候想我们之间或许是有共同点的,但是我现在不确定了。